
绝杀之后
更衣室终于安静下来。香槟的甜腻气息与汗水的咸涩在空气中角力,地板上散落着冰袋和绷带。冠军奖杯被随意搁在角落,金属的冷光映着天花板上惨白的灯。他独自坐着,右膝传来熟悉的、沉钝的痛楚,像一种遥远的潮汐。这疼痛七年未愈,与他共享每一次起跳与落地。
就在几小时前,终场哨响,世界化作沸腾的声浪。他被抛向空中,视野里是晃动的顶灯与无数张狂喜的脸。那一刻,疼痛奇异地消失了,被一种失重般的虚无取代。他笑着,吼着,与每一个沾满汗水的躯体拥抱。可当彩带落尽,人群散去,那虚无感并未退潮,反而更深地漫上来,淹没了胜利的实感。
他想起多年前,自己还是个场边递毛巾的青涩少年,看着心中的英雄在NBA季后赛决赛的舞台上投中绝杀。那一刻的渴望如此纯粹,像一团烧穿肺腑的火。他为此付出了一切:清晨空荡球馆里独自投射的弧线,深夜理疗室中咬紧的牙关,无数次将身体抛向不确定的空中。如今,他站在了同样的位置,甚至更高。火,似乎熄灭了。
走廊传来工作人员收拾器械的闷响。他缓缓起身,膝盖发出一声轻微的“咔”。他走到奖杯前,俯身。光滑的曲面映出一张疲惫、陌生的脸。他伸出手,不是去拥抱它,而是用指尖极轻地碰了碰杯沿——冰凉,坚硬。
原来,攀登的意义不在山顶,而在那些近乎坠落的瞬间。而真正的比赛,在终场哨后,才刚开始。他直起身,推开更衣室的门,走向依然喧嚣的甬道。疼痛如影随形,但他知道,明天,太阳升起时,他还会回到这里。不是为了另一座奖杯,只是为了再次确认,那团火是否还在余烬深处,隐隐地,亮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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